跟随雪豹,我们来到了塔吉克斯坦

雪豹与草原保护
2023-02-21

写在前面:

2020年,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全球环境基金小额赠款计划(UNDP/GEF SGP)和爱德基金会的支持下,“南南交流实践:建立雪豹监测与社区生态旅游”项目正式启动,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作为技术支持方负责为项目提供技术培训和能力建设等工作,这也是山水第一次作为相关方参与到境外雪豹在地保护项目。


跟随着雪豹,我们来到了塔吉克斯坦,这个位于帕米尔高原西侧的国家。作为中亚五国的一员,塔吉克斯坦是世界上12个雪豹分布国之一,也是“雪豹及其栖息地保护全球计划”的成员之一。在2013年的吉尔吉斯斯坦全球雪豹保护论坛中,中国、塔吉克斯坦与全球雪豹分布范围内的其它10个国家一起通过了《雪豹保护比什凯克宣言》,承诺共同努力采取行动,保护和恢复雪豹种群及其栖息地。根据塔吉克斯坦国家生物多样性和生物安全保护中心数据显示,该国雪豹的适宜栖息地约为8.5万平方千米,占国土面积的60%,其中,帕米尔地区是该国雪豹的重要栖息地,该国几乎70%的雪豹分布都位于该区域

雪豹潜在适宜栖息地模拟  数据来源:Li, J., McCarthy, T. M., Wang, H., Weckworth, B. V., Schaller, G. B., Mishra, C., Lu, Z., & Beissinger, S. R. (2016). Climate refugia of snow leopards in High Asia. Biological Conservation, 203, 188-196.

2021年初,作为“南南交流实践”项目的海外交流实践部分,我们通过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全球环境基金小额赠款计划塔吉克斯坦的项目组(以下简称“UNDP GEF SGP塔吉克斯坦”)公开发布了项目建议书招募,面向塔吉克斯坦招募基于社区的雪豹监测和生态体验项目的执行机构。共收到了三份优秀的项目建议书,在经过GEF SGP塔吉克斯坦、爱德基金会和山水的共同讨论与筛选、以及与三家机构的多轮沟通后,最终决定了与Kudak va Jomea(以下简称“塔方合作伙伴”)进行合作。在项目的招募和执行过程中,山水基于多年来在三江源地区积累的雪豹社区监测和自然体验工作的经验,与爱德基金会、塔方合作伙伴一起对相关议题进行了经验分享与交流。

此次项目的合作方Kudak va Jomea是塔吉克斯坦一家本土的社会组织,他们的主要工作区域在Zong Jamoat,这是位于南帕米尔高原上海拔最高的镇,镇里有5个村庄,分别是Zong、Zugvand、Isor、Langar和Ratm,平均海拔在3000m以上。该区域位于瓦罕谷(Wakhan Valley),北部与帕米尔高原上多山的穆尔加布(Murghab)区域相连,南部毗邻阿富汗,皮扬吉河(Pyanj River)蜿蜒着穿过这片土地。这里有短暂温暖的夏天和寒冷而漫长的冬天。

Zong区域风景

当地人半农半牧,饲养着接近2000头牛(黄牛、牦牛)和超过12000头羊(绵羊、山羊)。Zong区域有4个夏季牧场,夏天人们会举家搬到夏季牧场。在当地的5000多名居民中,有超过1000人在外务工,当地妇女则主要从事用天然羊毛制作各种衣服等手工工作。村庄的基础设施薄弱、劳动力迁移率高等原因严重影响了当地的社会经济状况,加之时有发生的雪豹和狼袭击牲畜的事件,这些都对当地社会经济发展和生物多样性保护带来了诸多的挑战。

基于项目的设计,塔方伙伴将在Zong区域建立基于当地社区和志愿者的长期雪豹监测网络,同时尝试在当地开发生态旅游项目,改善当地的生计水平,从而提高当地村民对雪豹保护的意识,鼓励他们参与雪豹保护行动。

01 人豹冲突

2021年9月,项目开始执行后,10月20日塔方伙伴首次访问Zong区域时,就得知前一晚刚刚发生了雪豹袭击家畜的事件。一只雌性雪豹跃入了一户村民家的牲口棚,袭击了31只羊(包括绵羊和山羊)以及2头小牛,随后这只雪豹被困在了棚内。这户村民和邻居们没有选择杀掉这只雪豹,而是叫来了当地警察和政府代表。到了早上,这只雪豹成功逃回山中。

两天后,这只雪豹再度发威,这一次,它选择了距离山峰最近的一栋在海拔4000米左右的房屋。凌晨5点,它掀开牲口棚上的防护网,闯入棚内,在屋主赶来前袭击了29头小牛,但同样又被困在了棚里。天亮后,人们聚集在这栋房屋附近,再次叫来了地方警察。塔方伙伴也赶到了现场,在他们的建议下请来了当地环保局的生态学专家,将这只雪豹抓进笼子,带到附近的收容站临时饲养。

和三江源的雪豹捕食家畜不太一样,中亚地区的雪豹主要是直接进入牲口棚捕食家畜(且很多情况下无法逃出),因此相比较在野外捕食数量不多的家畜个体,雪豹进入羊圈或者牛圈带来的家畜损失要更大。

被困住的雪豹

 

据记录,此前该地区最后一次雪豹袭击家畜发生在2019年11月底;但类似的事件在2021年已经发生了三起。这些人兽冲突事件对经济情况本不富裕的当地人造成了很大的打击,雪豹作为“家畜捕食者”的形象深深影响着当地社区对雪豹及其他野生动物的态度。

此外,在Zong区域的偏远山区,由于难以通讯、监管力度不足,雪豹还面临着非法盗猎等威胁。

02 社区本底调查与开展生态旅游

为了更清晰、更全面地了解当地社区的现状和需求,塔方伙伴在项目伊始开展了与社区居民的讨论会议,收集社区对野生动物(尤其是雪豹)的看法、参与生态旅游的意愿等。这些会议帮助塔方伙伴理清了当地的社会经济图景,明确了本区域雪豹保护的关键问题和本土发展生态旅游的机遇,以指导后续工作的开展。

塔方伙伴在Langar村(左)和Zugvand村(右)开展社区讨论会

在社区初步调查的基础上,塔方伙伴在2022年初举办了一次为期三天的社区工作坊,邀请每村5位居民共25人参与讨论基于社区的生态旅游发展,旨在保护雪豹及其所栖息的高山生态系统。讨论的议题包括编写社区生态旅游发展手册,收集全镇范围内的本地历史、地理、自然、文化等背景信息。此外塔方伙伴还组织居民们讨论了生态旅游路线设计、地图绘制、景点列表、本地向导培训、历史遗迹保护、推广营销策略等方方面面。

生态旅游讨论会

2022年4月,山水、爱德基金会、塔方伙伴一起在线上探讨了以雪豹保护为主题的生态旅游实践。山水国家公园团队分享了昂赛大猫谷的案例,塔方伙伴对收入分配、接待家庭选拔等环节很感兴趣,三方交流了很多细节,塔方伙伴也讲述了他们的进展和计划。目前塔方伙伴正在积极梳理生态旅游相关的材料,编写Zong区域生态旅游手册,或许在不远的将来,来自四方的游客就能来到Zong区域一睹雪豹和壮阔的高山生态系统的风采,同时感受当地独特的文化和历史。

三方生态旅游线上交流会

03 雪豹社区监测

2022年初,山水组织塔方伙伴、爱德基金会开展了一场雪豹社区监测的线上交流活动,由山水的雪豹团队向塔吉克斯坦伙伴分享了山水在三江源开展雪豹社区监测的经验,并解答了塔方伙伴关于红外相机、社区监测网络相关的技术问题。接下来,塔方伙伴在Zong区域对12名监测员(每村2-3名)进行了雪豹社区监测培训,讲解了雪豹监测的目的、红外相机的布设与回收等内容。

由于塔吉克斯坦境内没有红外相机的经销商,山水在爱德基金会的帮助下协助塔方伙伴从国内购置了红外相机设备,几经辗转,2022年7月相机终于抵达了塔方伙伴手中,塔方伙伴正在抓紧进行红外相机调查相关的申请手续。期待未来几个月内,这些相机能够在当地社区的监测员们的帮助下布设到高山上,记录那里的野生动物,捕捉雪豹的身影。

塔方伙伴在演示如何在野外布设红外相机

04 公众传播

除了在地监测和保护工作外,塔方伙伴也开展了很多公众传播活动,向更广泛的受众讲述雪豹保护的故事。2022年8月20日,一场以“生态旅游支持雪豹保护”为主题的嘉年华活动在塔吉克斯坦Zong区域的Langar村成功举办,活动共吸引了3000多名观众,通过主题演讲、嘉宾对话、节目表演、雪豹保护和生态旅游宣传手册发放等环节,观众们对雪豹和野生动物保护、生态旅游有了更深的了解。

“生态旅游支持雪豹保护”嘉年华活动

 

此外,我们也开心地看到历次讨论中都不乏女性和青年的身影,期待女性和年轻人能够为雪豹保护和生态旅游注入全新且更全面的视角和更多的力量。

05 参与COP15

在刚刚结束的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缔约方大会第十五次会议二阶段会议上,塔方合作伙伴也用视频的方式参与了边会。蒙特利尔当地时间11月9日下午13:15,以“共生的智慧:本地社区对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传统、贡献和未来”为主题的COP15边会在中国角顺利举办。塔方伙伴的负责人Qurbonidin Alamshoev博士受邀以视频的方式分享了雪豹的社区保护尝试。他说到,早些时候雪豹在帕米尔塔吉克人中被认为是神圣的,但最近人们开始将它们视为普通的捕食者,这成为它们遭到伤害的原因。通过在普通民众中收集有关雪豹和野生动物的知识,以书籍、小册子和电视电影的形式出版,在最偏远的地方组织雪豹节,可以引起公众对保护雪豹重要性的关注。

塔吉克斯坦伙伴机构负责人Qurbonidin Alamshoev博士分享他们在当地的工作

06 写在最后

雪豹广泛分布在亚洲的高海拔山区,调查和保护雪豹需要各国的共同协作和努力。

我们很荣幸能够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全球环境基金小额赠款计划(UNDP/GEF SGP)和爱德基金会的支持下,基于多年深耕于青藏高原的雪豹监测和保护经验、以及国内诸多保护雪豹的伙伴们所积累的成果,为其他雪豹分布国的雪豹调查和保护提供技术支持。

而这样的过程,也在帮助我们更好的理解在不同的文化背景、相似却稍有差异的生态系统中,人类和雪豹复杂的互动关系,以及如何基于当地人的参与,在变化中实现一个最终共生的未来。

这些不断的交流和学习,将帮助我们通过合作,共同揭开这位神秘的“雪山之王”的面纱,携手保护这个帅气又可爱的顶级捕食者和它所赖以生存的高山生态系统

 

撰文/魏春玥、冯琛

图源/塔吉克斯坦合作伙伴Kudak va Jom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