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那曲的那山那水那豹
易贡藏布峡谷和尼屋乡驻地
在那曲市林业和草原局支持下，自2021年开始，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在那曲市十一区县开展雪豹及其同域物种多样性调查和雪豹种群与分布调查。两年来，那曲市35.3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不断带给我的惊喜，就像那次尼屋调查带给我的惊喜一样，让我不断重新认识那曲的山山水水、那曲的雪豹、那曲的人和他们的故事，也让我一次次打破上限赋予自己更多的可能性。
01 那山那水有什么
有一天，正在整理红外精选素材的同事问我：怎么那曲也有金猫？是的，那曲不只有金猫。从2021年8月至2023年1月，我们在那曲十一区县的十六个乡共布设红外相机220余台次，经过物种识别，共有野生兽类5目12科31种及鸟类9目18科41种生活在这里。其中，有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雪豹、亚洲金猫、豺、藏野驴、野牦牛、马麝、白唇鹿、藏羚、赤班羚、黑颈鹤、胡兀鹫、黄喉雉鹑、猎隼共13种。
那曲雪豹监测网络红外相机监测区域图
这两年来，每次的监测数据都在不断刷新我们的认知，就像那曲也在刷新我们的眼光一样，它有很多个头衔，“西藏北大门” “中国最年轻地级市” “中国陆地面积最大市” “世界屋脊的屋脊” “千山之顶，万水之源” “万城之上”等等。其地处西藏北部，中部为高原丘陵，北部为高原山川，西部为高原，东部为高原山地，南部属高山峡谷交汇地带。多样的地形地貌，汇聚了众多神山圣湖，西藏第一及第二大湖色林错与纳木错，昆仑山脉、唐古拉山脉、念青唐古拉山脉从北至南依次坐落，布加雪山、萨普雪山、易贡藏布藏匿在藏东南的高山峡谷中。当这些只存在于地理课本上的名词，一个一个具象化出现在眼前并由车轮印连接起来的时候，一幅野生动物分布图更加清晰起来。
念青唐古拉山脉；纳木错；色林错
在紧邻昆仑山脉的羌塘草原，藏羚群聚在河谷及湖畔追逐，野牦牛在周围峡谷里悠闲啃食草甸，狼群四处游荡正在寻找晚餐；在色林错与纳木错旁，黑颈鹤夫妇带着刚诞生的幼鸟在湿地草甸上蹒跚学步，不远处石山上雪豹矗立在最高处俯视这片属于他的领地，兔狲迈着稳健的步伐机敏地穿过乱石堆去逮鼠兔；在布加雪山及萨普雪山下，岩羊成群结队从悬崖一跃而下，白唇鹿顶着即将在春天脱落的大角漫步在雪山之巅，马麝躲在低矮的灌木里仔细观望；在易贡藏布峡谷里，猕猴成群结队迅速逃窜过马路去往农田偷食即将成熟的土豆，黑熊带着崽崽在大树下的水塘里尽情享受泥巴浴，半山腰原始森林里赤斑羚慢慢踱步于不久前金猫和豺群走过的路。
在三江源，每次到石山分布密集的区域，就想多长一双眼睛来找雪豹的踪影。从那曲西行，沿317国道，从班戈到申扎，沿路雪豹典型栖息地并没有太多展现在我们眼前。从申扎到马跃乡，在管护员的带领下，我们翻过5100m的垭口，站在冰雹与绿绒蒿花丛里，我看到了藏北高原雪豹的无限可能，眼前连片石山、深沟、崖壁，彷佛雪豹就在对面山头。这块依次被色林错、错愕、吴如措、恰规措包围了的区域一定会是雪豹的最佳选择。
在马跃乡垭口远眺雪豹栖息地两年来，我们证实了这是一片被不止27只雪豹选择的好地方，而那曲市十一区县都有雪豹以及它们的最佳选择地，我们在十一区县均发现了雪豹的新分布点。当这些新鲜雪豹影像传回电脑的时候，我回想起了那些因无知产生的质疑：“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雪豹”、“我们就试探性放几台相机吧”、“牧民都没见过雪豹怎么可能有”。看着电脑屏幕那曲地图上那些星星点点的雪豹分布位点，真想告诉他们，那些雪豹就在这里呀。
2022年开始，山水在腾讯雪豹保护数据管理平台的技术助力下进行雪豹数据分析。截止目前，我们识别出那曲雪豹个体120余只，但这绝不是最终答案。在那曲市35.3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上，我们需要不断累计的监测和调查数据来更新这一数字，需要通过更多方的力量来填补一个个空白区域，需要通过更加全面的本底和科学的计算来得到更多信息。对雪豹和那曲来说，这都只是一个开始。
03 那些故事正在发生
2021年冬的某个下午，在夕阳藏羚的陪伴下我们计划往南撤出羌塘，原以为可以顺利抵达班戈县城，最终还是迷失在了满天繁星下。我们在路边的牧户家借宿，和男主人聊栖息于此的野生动物，他平静叙述了十年前的过度放牧导致了草场变差，野生动物数量减少，又器宇轩昂地讲述着近年来实施的各类保护政策如何促使野生动物数量逐年增加。在他们心里，和牛羊抢草吃的野生有蹄类地位丝毫不比养育他们的牛羊地位低。
所以，当一台台有着“眼睛”、“鼻子”、“耳朵”的红外相机立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满心满眼的欢喜和喜欢。经过简单的红外相机调试、布设、安装方法培训后，他们仔细操作和认真学习，成为了那个可以去监测最熟悉的“邻居”的那个人。每次红外相机数据回收后，他们都分外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当看到自己亲手布设的那台相机里出现平时不容易看到的动物和画面时，他们嘴角微微上扬，内心是满满的荣誉感。
2021年那次在那曲开展雪豹及同域物种调查的同时，除羌塘国家级保护区管护员、色林错国家级保护区野保员外，我们也培训了当地的护林员和牧民使用红外相机监测，希望他们通过科学监测方法加深对身边的野生动物的认识，同时也期望提高大家的保护意识并将保护理念传播给身边的人。
和牧民一起进行红外相机布设在申扎县马跃乡，6位色林错保护区年轻野保员自发成立了“羌塘萨金队”，希望在这个地方能做更多事情去保护“sa”（雪豹的藏文名）。还记得某个下午，在色林错湖畔和他们其中一位野保员对谈，从色林错聊到他们雪豹保护的近十年、从他个体对雪豹的认识到一个村一个乡对雪豹的保护、从他认为的环境保护到整个色林错乃至羌塘的生态保护，我好像明白了从调查到保护、从意识到行动中一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野生动物们一直以来和他们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他们传统意识中的众生平等观念庇护着动物们，在现在气候变化和生活方式变化带来的冲击下，不管是红外相机还是其他监测方法，他们只是想通过实在的行动去深入了解他们想要保护的对象，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在应对变化的同时让这里的野生动物都生活得再好一些。
和羌塘萨金队一起布设红外相机04 那些未来与期盼
还记得，2021年7月第一次到海拔4500m的那曲市里，经历了最严重的高反，甚至想把头敲碎，到后来从北至南，从东往西的一次次穿越，我看见了高原湖泊上的夏日彩虹，触摸了格拉丹东晶莹剔透的冰川，听到了羌塘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闻到了易贡藏布原始森林里泥土和植被的复杂香味。两年前这个不熟悉的地方，两年后与我产生密切连接，让我看到属于它的无限可能。
格拉丹东姜古迪如冰川正如同事质疑这个地方有金猫一样，我们也在不断发问，这个地方是不是会有更多的雪豹分布区域和雪豹数量、这个地方是不是不只有现在的这些物种、这个地方物种分布到底是什么样子。随着多样多层次监测和调查的开展，数据的不断累计和更新，越来越多力量的加入，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希望通过科学手段让这些问题一一解决得到答案。
并且，在这片土地上，一定会有更多“羌塘萨金队”出现并默默行动着，用他们的保护理念去影响着身边甚至远方的人。也会有更多人认识这里的“那山那水那豹”，并力所能及地为它们的这片土地做些事情，那曲的雪豹等濒危野生动物们也定会在神山圣湖庇佑下生活得更加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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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姜楠
排版/赵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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